【琅琊榜\睿津\睿苏】花犯(完)

原著向。

西皮是睿苏回忆杀,睿津现在进行时,我想对景睿好一点,至少他还有小津w

 

——正文——

 

大梁元佑九年,冬末。

此刻距离那场惨烈的战事,过去了整整三年,王都金陵仿佛已经遗忘了那场可怖的硝烟似的,歌吹笙舞,繁华如昔。

萧景睿仰着头,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金陵城巍峨坚实的正门,凝然温和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,唯有一身月白轻衫,被风吹起,萧然不似少年。他的目光深邃悠远,如穿透无情的时光,遥望见当年迎梅长苏入金陵居养的情景。

那时候梅长苏一头乌发被风吹起,有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,整个人透出难言的深邃的沧桑与悲凉。  

初遇时,萧景睿是不够做他的知己的,连梅长苏心绪的波动他都看不出来。

反倒是如今几年过去了,此刻的萧景睿重新站在金陵城的正门前,终于有一点点明白了当初梅长苏的感受。

前尘往事如烟如尘,仿若云散水涸,岂复有重来之日?

当时的他,大约也是这样的感受吧……

宇文念策马上前,风帽白纱下,她的面容已然褪去了少女时的稚嫩青涩,渐渐露出成年女子的柔美风韵来。

那张脸依然与萧景睿极相似,柔美之外,更多了温润英凛。

“哥哥。”宇文念柔声唤一句,“我记得你在大梁有一位十分好的朋友,如今重返金陵,咱们去看看他吧。”

想到言豫津往日跳脱爽朗、天真不羁的笑容,萧景睿的心中一暖:“好。”

往事已矣,故人依旧。

幸甚至哉。

兄妹二人策马朝言侯府走去,此次萧景睿和宇文念是出门游历而来的。三年前,他们的父亲宇文霖病逝,萧景睿和妹妹遂为父亲守丧三年。

如今丧期已满,他二人除却彼此,已无至亲之人——大楚皇室的勾心斗角不比大梁干净多少——萧景睿想到当年萧景宁的际遇,十分不忍自己的亲妹妹也遭遇这样的事情,便带她一同离开大楚,往江湖游历去。

第一站,必是金陵。

宇文念曾在大梁亲眼看见大哥经历过身世变故,后回家又遭受了丧父之痛,早已不似当年稚气。这三年来,萧景睿与她相依为命,亲自教养,兄妹二人毕竟是血缘至亲,相处时已经十分亲密自然了。

“哥哥,你在金陵还有许多好朋友么?”

萧景睿说道:“当初在金陵时,呼朋唤友,尽是世家子弟,也谈不上什么深刻的私交。若说是真正的好朋友,只有豫津。”

宇文念点头,显然对大哥这位竹马印象非常好,神情间也有些雀跃:“正是,那位豫津哥哥是你真正的好朋友。”她心中喜爱言豫津,只因言豫津是真心与萧景睿莫逆,是以爱屋及乌起来,连称呼都换了,直是把言豫津也当做了自己哥哥一般。

萧景睿为妹妹的懂事感到很高兴。

虽然接下来是免不了的天涯羁旅,江湖飘零,但身边还有这样一位亲人与自己相依为命,萧景睿的心中依然感到十分温暖。

不多时,言侯府的大门已在眼前,两兄妹前马驻足。

宇文念看了一眼大哥,见他面容舒展含笑,显然很快乐,于是眼睛里也露出快活的神气来,将缰绳放到大哥手上,如一只轻灵美丽的燕雀,上前敲门。

言侯府人丁不兴,主人只有言氏父子。言侯是个爱清修之人,言豫津是真正君子,在这样的门风熏陶下,下人们都十分懂事。

开门的下人没有因为宇文念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就怠慢她,认真地问明了身份和来意。那下人是言侯府的老家人了,听得是当年谢侯府的萧公子带着妹子前来拜访言豫津,知道来人在小侯爷心中地位不同,赶紧开了正门,将两人迎进去。

“小侯爷陪老侯爷去道观了。”下人满脸笑容,对萧景睿说道,“萧公子与念念姑娘一路风尘,不如先去沐浴休息。算算时辰,小侯爷即刻便归。”

念念姑娘当然是听他哥哥的,于是转头望向他,露出征询的神色。

萧景睿摸了摸她的头发,笑道:“在豫津家里,便如在自己家一般,不必拘束。”说完他冲言侯府的下人点头,放心地让他们领着念念去后院,自己倒是不用人领着,轻车熟路地朝言豫津的院子走去。

三年多未见,在大楚耳畔清静时,萧景睿时常会想起言豫津。

念念对哥哥很依恋,又极懂事,知道他心中有郁结,从来不敢闹他,总是乖乖巧巧的,一双清透的眼睛如小鹿般,可爱而可怜。

宇文霖是个闲散王爷,王府中自然也是清静幽僻的。

萧景睿性子温和,倒是不怕冷清,只是……从小到大,他早已习惯了言豫津咋咋呼呼的嬉闹,习惯了他三四不着调的口无遮拦,习惯了他形影不离的任性赖皮,如今乍一远离,渐渐就觉出那份寂寞来。

豫津……

是最喜欢看热闹的人了。

萧景睿忍不住笑了一下,推开了言豫津的院门。他想到方才那下人的话,想到言豫津那样飞扬跳脱的脾气陪着父亲去道观,一定憋得难受。

眼前景色如故,只是多了一院子的红梅。

萧景睿不由怔忡了一下。

金陵昨夜才下过一场细雪,今晨停了,那雪色茫茫白如浅淡雾,飘飘摇摇地笼在殷红入火的梅花上。

红白交映,冷艳分明。

豫津什么时候也爱梅花了……

萧景睿心中喟叹,想起许多纷纷然的往事。他走到一株开得极盛的梅树下,随意捡了张石凳子坐下,仰着头有些出神地看着那红梅。

言豫津回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美丽的画面。

他才到门前,就被守住等他的下人拉住了,兴高采烈地向他禀报了萧景睿归来金陵的事情。言豫津一整天陪老爹待在道观里听他们扯淡的郁闷一扫而光,狂奔着朝侯府里去——他太了解萧景睿,不消下人说,言豫津也知道,景睿那小子,定是在他院中!

果不其然。

言豫津跑得飞快,却大气也不喘一下。这些年,他的功夫越来越好了。言豫津总想着,他家景睿不可能永远待在大楚不回来吧?若等到有天景睿回来见他,他便要不顾一切拉景睿到江湖闯荡去,再不记得这些朝堂的是是非非。

那些毁了景睿快乐又平静的生活的权谋纷扰……

言豫津倚在九曲回廊的柱上,静静地望着他最好的挚友,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。他看着萧景睿出神地盯着白雪红梅瞧着,不免要想到那个身似白雪、骨如红梅的文弱青年梅长苏,那个智多近乎妖,令人害怕又令人怜惜的青年。

梅长苏是特别的,他对于所有人而言,都是最特别的那个存在。

对萧景睿而言,更是与众不同。

言豫津对梅长苏的感受是十分复杂的,他其实是比萧景睿更通透的人,不是说他比萧景睿更聪明,而是因为他比萧景睿更能看得懂人心。

景睿也聪明,但他是不忍之人,豫津不但聪明,他还是个不羁随心之人,他可以天真浮浪,可以稚气可爱,也可以一瞬间露出金陵世家公子的无情与冷眼。

他知道人心的险恶,敢于直面那些丑陋与不幸,他的善良慈悲只留给自己在乎的朋友。梅长苏一旦伤害到了景睿,言豫津第一个不答应。

初见的时候,言豫津也如景睿一般,仰慕此人无双绝世的温润睿智。但随着相处日久,种种事情不断发生,仿佛有一只手,带着宿命般不可抗拒的悲意将他们推向未知的前方,恰要被权谋的洪流所吞没。

言豫津便若有所觉。

后来事情渐渐明朗,梅长苏周旋于太子、誉王之间,他笑容文弱清浅,面容隽秀苍白,一双手柔而虚弱,却能搅动整个金陵的风云。

言豫津有眼睛,他也会用心去看。从前他是懒散不羁,不愿涉及到这些纷争当中去,可为了景睿,他依然会打叠起十二分的聪敏机警,一双眼含嗔带笑,天真无垢,试图将梅长苏看得清清楚楚。

他知道自从梅长苏出现在景睿的生命中之后,景睿总有一天会受伤的……

萧景睿是太仁善的孩子,他喜欢一个人,便以全部的热枕去喜爱他,照顾他,无条件地信任他、包容他,哪怕他知道梅长苏在谋划着什么,利用他,不曾把他当作知己来看,他亦从未悔过、怨过。

“豫津……你不明白啊,我以赤诚待他,当然也会希望他以同样的赤诚来回报我的真心。可是,这只是我的心愿,不是苏兄必须担负的责任。他若能以同样的真心回报我,我心里是欢喜的,可若是不能,我也不该怨恨什么。若是这样,这世间有多少人心世事,哪里怨恨得过来呢……”

犹记得那时候再城郊的河边,当自己说出“景睿,你和我都是没有资格做苏先生的知己的,苏先生善算人心,难保他日有需要时,他不会算计你……景睿,届时……你我都不能怨恨他什么,你不会难过么?”这段话时,景睿的笑容温润低沉,慢慢地回答他的问题。

言豫津心中涌起深切的难过与沉郁来。

河边春草离离,马儿悠然自在地溜达食草,阳光曼妙,他和景睿并肩而立,一切仿佛还如从前般美好、快乐。

但一切真的还像从前那样美好、快乐么?

言豫津无法自欺欺人。

就如此刻……

“景睿!”

言小侯爷忽然大叫了一声,依然如三年前临别时一样嚣张跋扈,笑容灿烂纯真,满眼的稚气可爱。

萧景睿回过头,欣慰而温柔地笑了。

不管风云如何变幻,世事如何似苍狗易变,纵然当年明月不再,照不了彩云重归,豫津也永远是那个光风霁月、天真可爱的豫津!

萧景睿起身,静静地冲他笑。

两人相对无言,俱觉一阵久违的温情与快乐在心头流淌不觉,言豫津傻傻地直偷笑,笑得仿佛捡到了金子般。

半晌之后,言小侯爷旋风般冲上前,狠狠地一把将萧景睿抱住!

“死景睿!居然这么久才来看我!你还把不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了!”言豫津力道之猛,直把萧景睿撞得退后了几步,狂声咆哮一通。

萧景睿堪堪稳住脚步,忙抱住他,生怕他冲得太着急,反而撞痛了自己。

“你这猴子,永远都长不大了。这么大的人了,说出去言家小侯爷也是金陵有头有脸的人物,怎么这样不毛毛躁躁,改不了猴子脾气呢。”

言豫津一捶他肩窝,笑骂道:“一回来就说我坏话,天下间可有我言小侯爷这般英俊潇洒、玉树临风、翩翩动人的猴子!”

“就是猴子也比你乖上三分,拿你跟猴子比我还怕猴子不愿意呢。”萧景睿也捶了捶对方的肩窝,与他嬉戏笑闹。

这般亲密无间、顽劣斗嘴,倒是如少年时一模一样。

言豫津冲萧景睿一瞪眼:“景睿,你在大楚学坏了,居然敢欺负我!说,是谁教坏了你?念念那丫头么?看我不打她,哼!”

话虽是这样说,他的眼睛里全是甜蜜动人的笑意,无限欢喜。

萧景睿温温和和地笑话他:“从小到大,你欺负过我多少回啦?今日我不过是收一收利息而已。念念聪明乖巧,我还怕把她带回来,她被你带坏了呢。”

言豫津忽然喟叹一声,认认真真地握住萧景睿的肩膀:“景睿,看到你开心,我就知道你已经把过去的很多往事都放下了。这样很好,我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。”

这才是他认识的萧景睿。

善良但不软弱,温和但不迂腐,狡黠但不工于心计,是个最剔透的孩子。

言豫津爱的就是这样的萧景睿。

两个全天下最好的朋友亲密地拥抱了一会儿,用这种熟悉的方式无声地表达了重逢的喜悦和久违的快乐。

辗转在年复一年的春深苦夏里,流荡在秋雨冬雪里的思念,尽皆消失无形。

像春雪在煦暖阳光下渐渐融化。

搅动一池春水。

萧景睿抬头,指着那一树的红梅,温声叹道:“豫津,人人都在变,世事都在变,我又怎能全无改变?弃我去者不可留,来路尚远,我自不能一味消沉。你看,连你都在变,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红梅了?”

这片梅林,从前的言侯府是没有的。

至少是萧景睿走的那年才开始有的,否则萧景睿不会不知道呢。

言豫津神色复杂地望着那红梅,声音淡如春雪,薄似浓雾:“是啊……我们都在改变,只有已经离开的人,永远没有机会再改变了。”

他们在梅树下,露出难以压抑的悲伤表情来。

萧景睿心中一痛:“已经离开的人……想来都是心愿已了,没什么遗憾了。”然而他心中知道,哪里真的有人去时心中全无遗憾呢?

那离开的梅长苏……

不,现在应该叫他林殊哥哥了……林殊哥哥至少在去时,心中一定会记挂着他家飞流吧?

或许还有那个执拗正直的景琰?

霓凰姐姐有聂铎哥哥陪,夏冬姐姐有聂锋大哥陪,飞流有蒙大统领和他的蔺晨哥哥照顾,景睿依然可以与豫津长路相伴……所有人都有了归宿和新的希望,只有景琰,他没有了欢欢喜喜等待第二日睁开眼时的希冀了。

寂寞如此,唯有梅长苏一手为他挣来的江山作陪。

如此,也算是不朽吧……

言豫津知道萧景睿想起了什么,因为他也想起了同样的人。豫津不愿景睿在沉浸在伤逝中,便勾起嘴角,假装依然是无忧无虑地笑了:“你走了之后,有一天我想起来,你当年去秦岭赏雪,在绝崖之下采得一枝红梅,这才与苏……林殊哥哥重逢,我就命人栽了一院子的红梅,等下了雪,看着看着,我就不想你了。”

他笑得纯真不羁,没心没肺的样子叫人看了又爱又羡。

言豫津没有告诉萧景睿,那个夜里他从梦中醒来,明月入枕席,浑身如冰雪。梦里有遥映人间冰雪样的一枝独秀,开在绝崖下风姿楚楚,萧景睿眉目含笑,然后遽然朝深渊里疾速陷落下去,转眼又化作凝目红梅的梅长苏。

风姿秀致无双,寒眉冷淡心肠。

无动于衷。

言豫津大叫了一声,从梦中惊醒过来,大冬天里朔风凛然,冬雪飘洒人间,他却生生汗湿重衣,恍恍惚惚半天没回过神来。

翌日,言豫津找了花匠,往自己的院中栽了许多红梅。

景睿……

别去那绝崖峭壁,别碰那一枝红梅,我不准你有危险……

萧景睿虽不知言豫津栽种红梅的场景,却也能想象得到自己离开之后,这位挚友心中的寂寞牵挂,他心中掠过一声叹息……不是林殊哥哥,只是梅长苏而已……但萧景睿并没有在挚友面前表露出来。

他也挂念爱重豫津这位朋友,也对他有同样的心情,所以萧景睿不想让豫津不开心。

萧景睿希望,豫津永远都是那个身如琉璃、心如明镜的少年,是那个他走路起就认识了的、永远无忧无虑的最佳挚友。

两人正相对默默无言,宇文念恰换好了衣服前来寻哥哥。

她见了言豫津,露出亲切的神色来,温婉地冲言豫津福身一拜:“豫津哥哥,暌违已久,你还好么?”

言豫津忙扶起她:“念念,你是景睿的妹妹,就是我的妹妹,不必多礼。”说完他又笑了起来:“你哥哥回来见我,我就一切都好啦。”

念念抿唇一笑,居然点了点头。

“念念明白,豫津哥哥和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。”念念感叹道:“真羡慕哥哥和你,不管身在何处,心里都记挂着对方。哥哥在大楚的时候,总对我说起豫津哥哥,说你们小时候如何要好,你长大了如何好动活泼,念念也想有这样的好朋友。”

言豫津眼眸漆黑,此刻更是明亮得惊人。

他嘻嘻哈哈地搂住萧景睿的肩膀,口中故意说:“没有了本公子这样风趣幽默的人相伴,萧大公子寂寞无眠也是难免啊。唉,像是我这样英俊风流的好人,景睿,你惦记我也是正常的。金陵不知道多少姑娘暗暗思念我,思念得睡不着觉,你不用不好意思承认。”

萧景睿冲他竖了大拇指。

“豫津,你心眼没长,个子没长,我还当是言侯府的饭菜味道不好,你少了精心的浇灌。如今看来,竟不是这样,原来你光顾着长脸皮去了。”

萧大公子如是说。

念念眨眨眼,听懂之后“噗嗤”笑出声来,很不给她豫津哥哥面子。

三个人说说笑笑,也消磨过了时辰。晚膳用毕,萧景睿心疼念念奔波一路,风尘辛苦,早早赶她去睡了。

言豫津见萧景睿只顾着心疼妹妹,顾不上自己一身淡淡倦意,只好纡尊降贵,勉强替他心疼心疼他自己了。

沐浴完毕,窗外朔风更紧。

萧景睿披了一件外衣,躺在在榻上,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睡意,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言侯府处处精致,唯独这两间房,原就是一间隔空出来的两个房间,隔音不佳。没多久,萧景睿听到了隔壁挚友猛烈拍墙和踹脚声。

言豫津也跟煎烙饼似的,翻来覆去烤得心头火焦,实在睡不着。

从小到大,每回来萧景睿都住在这个房间,他知道言豫津的脾气,也始终包容着他的任性稚气。

“景睿,你睡了么?”

两人隔墙对话。

萧景睿翻身趴到了靠墙的小榻上,将声音用内力隔墙送过去:“还没呢?再说了……”他莞尔失笑,“就算我睡着了,也要被你踹醒啦。”

言豫津眼睛一亮:“等着,我来你房间,我要跟你一起睡。”

说完那边响起了各种咋咋呼呼的动静,听得萧景睿情不自禁地笑。他想到黑暗里豫津那大喇喇的忙乱和任性,心里头就涌起来一种极为熟悉的温柔与爱怜来。

果然,没多久言豫津就熟门熟路地开了门,钻到了萧景睿的床上。

一床锦被裹着两个人,暖和极了。

萧景睿随手一摸,摸到豫津身上只着亵衣,这么冷的天就直接走过来了,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着凉——豫津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,很怕风寒。

当时他俩都小,一起去城郊的河边玩。当时萧景睿太调皮,才刚学骑马,没学会收放自如地控制马儿,一时冲进了河里。小豫津见状吓呆,在料峭春寒里脱了外衣,“扑通”一声跳下水,把当时还是旱鸭子的萧景睿救上来了。

后来言豫津大了习武,身体渐好,但萧景睿总忘不了小时候见他家豫津烧得迷迷糊糊,脸红得仿佛要滴血,热如火烧。气息奄奄的模样,因此与他在一起时,格外注意他是否照顾好了自己,是否学会了抵御严寒。

“你好歹也披件大氅过来,简直胡闹,万一冷了呢?”萧景睿急了,本能地把言豫津圈到怀中,温和地责备着他。

言豫津毫不在意,笑嘻嘻地搂住他:“景睿,咱俩好久没睡一个被窝啦。”

他说话时身体微倾,嘴唇凑到萧景睿的耳畔,嘻嘻笑着,温热的呼吸打在颈项中,萧景睿觉出了十分的温存留恋。

“你可得珍惜,等你将来成了亲,可就没资格爬我的被窝了。”萧景睿玩笑地说。

言豫津闷闷地笑,声音低沉,一声嘟囔“我若成亲就娶你,怎么不能爬你的被窝了”,很是孩子气。

但那种语调,平缓幽然,也不似是完全开心的模样。

萧景睿想起两人多年来,一被长辈问起亲事,总喜欢拿对方来胡侃、开玩笑、耍赖皮,你娶我、我娶你,非君不娶,非君不嫁的玩笑闹过很多遍了。

谁也没放在心上。

“景睿,就算我将来成亲了,你也是心中最好的朋友,连我未来的妻子都不能越过你的地位去。”言豫津旧话重提,黑暗里笑得开心。

萧景睿只说了一句“你呀……”,便再也没有开口,声音隐约含笑,是真的欣慰之极的感觉,空气颤动,夜色倍添和润柔明。

言豫津又道:“景睿,你要往江湖去,把我也带去。”

他父亲一定不会反对的。

萧景睿缓缓咀嚼着此刻心中的温暖,安宁,留恋,轻轻地把言豫津圈到怀中,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。

“好。”

窗外红梅皎宛,冬雪初霁。

明日,应该是个清朗的天吧。即使明日天寒地冻,江湖路远,他们都可以携手并肩,一起走下去,这样就足够了。

人生至此,夫复何求?

一窝锦被里的两个人沉沉睡去,梦中微微翘起的嘴角皆挂着温和宁谧的笑容。此夜不知可还有红梅入梦……

但梦中彼此熟悉的面容,可伸手细细描摹。

少年如昨。

 

(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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